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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宁宫，烛火微跳，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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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白琰才开了口，声音亦是很轻，“……你姐姐？”
宁妃轻应了一声，“皇后，连若卿，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白琰心头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宁妃抬眸看向她，“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死的。”
“她不是……郁郁而终吗？”白琰终于艰难开口道。
宁妃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移向窗外，“姐姐她是那样的人，怎会郁郁而终？她生来喜静，不见人也是正常的，但她，绝不会郁郁而终。”眼前，浮现起那个明朗的春日。她和她一起坐船过兰河，进清水国王宫。
她很紧张，四处观望，不知该做什么。而她一向崇敬的若卿姐姐，只是淡淡笑着，靠着船檐，弹指抚着琴。
“怕什么，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如一汪清水，似静似动，何必去想它？任由它飘罢了。”
那时，若卿是这样说的。
似乎陷入的深沉的回忆，宁妃许久没有开口。白琰望着她，等着她，心中却想着那个淡然看遍红尘的温婉女子。
若卿。
如若如卿。
宁妃回过头来，眸色已不似先前那样平静。
白琰从宁妃轻轻的声音中听完了整个故事，连若卿的一生。
初春的龙首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不像平日里那样的阴冷。山上还有未化开的雪，白色点缀着山顶。
一名女子一身素衣，半蹲在那团未化的白雪旁，白雪已经被她堆得老高了。女子一双杏目，秀发被风轻拂起，眸中似笑非笑般。
堆了一会儿，白雪略出了个人性，女子笑了笑，笑声轻轻的，很好听。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女子蓦地抬起头，见一名青衣男子正半倚在树上望着自己。面目清秀。她一惊，起身就跑。
“哎！”男子上前几步拉着她，“走什么，我不是坏人。”
女子用力挣脱，“不要碰我！”
男子只得放开。
女子揉着手臂，退开一步，蹙着眉，望着男子。
“你……是谁？”
“在下垣慕，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望着他，依旧是警惕的神情，许久，才道：
“连若……宁。”
大约半年后，清水国新帝登基，连若卿再次踏上了前往清水国之路。
不过这一次，是不会再回连燕国的了。
宁妃——连若宁跟着若卿，异常紧张。作为妾室之女，只能随着姐姐一齐入宫，做一个随侍的宫女，但那时，她并未有这样的感觉。
宫门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一齐恭声道：
“恭迎皇后娘娘——”
若卿的身影顿了顿。
这时，不远处又有人高声道：
“皇上驾到——”
跟着若卿身后的若宁退后一步，愈发紧张慌乱起来。
驾上下来的，还是那日在龙首山遇到的男子，依旧面目清秀，只不过，更添了些英武之气。
“宁儿。”
男子快步向若卿走去，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时的他，并未注意到若卿身后，那个几乎和若卿长得一模一样，却一脸惊愕的女子。
一在宫中安顿下来，若宁就扯住若卿的袖子，神经兮兮道。
“姐姐，怎么回事？”
若卿回过头，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没事先和你说。”
“他为什么会喊我的名字？”若宁疑惑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谁，”若卿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道，“怕惹出什么事儿来，才说了你的名字。”
那一刻，望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姐姐，若宁第一次，有了不好的想法。
若卿日后的生活很幸福。
幸福得连宫人都嫉妒。
那个自称是皇帝的人，每日都来看若卿，陪她作画、诗书，还未成亲，他已日日在她宫中就就寝。
“下个月月底我们会成亲，”若卿翻着日历，抿唇轻笑，对若宁道，“你快来帮我看看，哪个日子好。”
为什么？若宁不解。她也是帝姬，她的身份地位不比若卿低，为什么？她也不比若卿丑，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受宠？为什么她就要做她的随侍宫女？
最终，和皇帝成婚的，是若宁。
无需使任何手段，因为，她就叫连若宁，她才是“宁儿”。
当她得意洋洋地把这件事情告诉若卿时，她喝茶的手只是顿了顿，没有说任何话。
皇后还是皇后，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受宠的皇后了。
“宁儿。”成婚那晚，皇帝紧拥着若宁，“对不起，朕让你受委屈了。是朕的不对，朕不应该认错人的。”
若宁伸手环上他的脖子，轻声道，“臣妾无事。只请皇帝……定要终生爱护臣妾。”
皇帝答应了。
皇帝和若卿此生最后一次对话，是在那个黑暗的雨夜。
“连若卿，你为什么要骗朕？”饱含着威怒的声音。
“臣妾没有骗皇上。”若卿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轻轻的。
“你是想要和宁儿争宠么？”皇帝冷冷道，“你要宠，朕可以给你，但朕决不允许你欺骗朕，伤害朕和宁儿的感情。”
“我？伤害你和若宁的感情？”若卿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皇上，您连您爱的人是谁，都认不得……”
“你可是在讽刺朕？”皇帝冷笑一声，“朕问你，你是不是骗朕说你是连若宁。”
若卿的身影颤了颤，“是……”
“那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帝的声音冷得如同月夜的霜。
“那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皇帝一扬手，“后宫妃嫔都是如此，想要争宠不择手段。这次的事，朕不再追究了。你继续当你的皇后，只是，别再来烦扰朕了。”
若卿没有说话，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皇帝。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此生，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恨过任何人。仅此而已。
连若卿怀上垣清时，没有人知道。
她生产时，没有人在身边。
若宁从未觉得对不起姐姐，只觉得，那是姐姐应得的下场。
只可惜，两姐妹，最终都悲哀。
若宁也失宠了，只因为玉嬅的到来。
她也迷茫，去找姐姐时，却发现姐姐带着垣清在花园中玩得开心，笑得清甜，如此温婉，好像从未有过任何事情在她身上发生。
垣清出宫后，若卿闭门不出。
若宁曾去看望过几次，若卿气色都很好，经常自己和自己下棋，还笑着说，什么时候等她儿子回来，她一定要好好跟他赛一场。
可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
若宁不相信，姐姐怎么会死？
临死前，若卿气息微弱，取出一枚玉佩，让若宁交给皇上。
若宁不明所以，交给了皇上，无论是什么，她都无所谓了，反正恩宠也没了，要么和姐姐一样的下场，要么，一起死。
她听闻，皇帝看都没看就把那玉佩赏给了玉嬅。
“阿清若是哪天回来了，”若卿握着若宁的手，轻声笑，“妹妹替我照顾一下。还有，我新写的那棋谱，记得交给他。”
她含笑而去。
蛊中茶凉。
过往情殇。
谁又还会记得当初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若卿的一生。
姐姐的一生太苦，太累。可她自己，却似没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会累呢？”她笑道，“爱一个人，是累，恨一个人也累。可我既没有爱人，也没有恨人，怎么会累呢？”
若宁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姐姐。
宁妃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白琰坐着，腰有些酸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姐姐不会平白无故的死，定是有人要害她。”宁妃道，“我想给她一个清白的一生。琰姑娘，你可愿意帮我？”
白琰回过神，抬起头，“只是……怎样帮呢？”
宁妃微微垂眸，“姐姐死后，我让人封掉了她的宫殿。我想找一找，若有人害她，宫中必然还留有什么，所以，既然姑娘通医术，还烦请姑娘帮我查一查。”
白琰想到了什么似的，奇怪道，“找太医不行吗？”
宁妃笑笑，“太医，都被玉嬅买通了。”
白琰愣住。
“今日就先这样吧，”宁妃轻声道，“我有些倦了，改日，再同你详细说一说。”
“……好。”
另一处宫殿，不比莲宁宫差，却有些阴暗。
“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本宫的？”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你说过不会再对垣清用情，一心一意为本宫做事，今日，怎么又如此了？”
“贵妃娘娘……息怒……”一个声音颤颤的响起，“奴婢……奴婢知错了。”
“若不是今日被本宫逮着，还不知你以后会怎样呢。”那人轻哼道。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女孩一个劲地磕头，“娘娘，娘娘再给我一次机会。”
“暂且信你一次，”女子抬起手，撩了撩耳边乱发，“你且出去。日后再吩咐你。”
“是……”
“等等，”女子忽然又唤住她。
“怎么了？娘娘？”
“给我好好查一查，”女子冷声道，“那个白琰，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父母又是谁。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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