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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瑤加油沖上往青山村的岔道，一邊開一邊述說，龍澎湃終于明白了到底是什麼事情和來龍去脈。
楊田村西邊有條河叫楊河，河不大，但以前也是西面下沖、松林、西坑等幾個小村主要的灌溉水源。
自從近十年前上游攔水建壩做水電站，楊河水量一下子少了九成，水位低到無法利用，幾個小村也失去了一大灌溉水源。
從那時候起，風門塘水庫流出的水就成了所有村子必爭資源。
剛開始那兩年，水庫流出的水還是足夠全村莊稼灌溉的，而飲用水大多是用井水，彼此矛盾也不大。
從四五年前開始，水庫水位逐漸降低，流出的水也逐漸減少，地下水水位也同時下降，飲用水和灌溉水都開始緊張起來。
從水庫到最遠的西邊西坑村或者南邊的沖口村，灌溉渠彎彎繞繞有好幾公里，到那里水量已經很小了。
村民們為了自己的莊稼，通常都會截斷流經的灌溉渠，給自家水田灌溉。
很多人為了讓自己的田得到足夠的水，通宵截流守候都很正常。
原本這也沒什麼，從上游到下游，大家協商輪著截流灌溉就是，近年來很多人出去打工，耕種的田也少了不少，灌溉基本能夠滿足。
只是有些本來就有矛盾的村民就很容易因此起沖突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西坑村、下沖村和松林村都有不少責任田彼此交織，因為灌溉產生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天一個西坑村村民和一個下沖村村民就因為灌溉問題吵起來，然後雙方民村越聚越多，被兩方各自拉來評理的松林村村民在他們翻出陳年爛谷子事情後，也從評理勸架者變成了吵架者。
三方越吵越激動，剛剛已經有了肢體沖突。
姚瑤說得很快，龍澎湃听得頭昏腦漲，但最終還是明白了重點︰三個村子的人要打架了。
說實話，龍澎湃對此很有點不以為然，為了一點水幾個村群毆……
至于嗎？
值得嗎？
姚瑤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他扯嘴角，一臉嚴肅的批評道︰“不要覺得事情很小，對農民來說，辛苦勞作，莊稼欠收就是天大的事情。就像你上班卻拿不到工資一樣。”
龍澎湃愣了一下︰“嗯，你說的是。”
听他一副敷衍樣子，姚瑤搖搖頭，又說︰“撇開其他不談，農村人自控能力都差了點，面子同樣重要，一個不慎，很容易從吵架變成械斗。如果是村和村之間的械斗，那問題就大了。”
頓了頓，又有點自嘲的說︰“真發展到這個地步的話，或許等不到看你的企劃書，我就得卷鋪蓋走人。”
龍澎湃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連忙道︰“那你專心點開車。”
姚瑤收攝心神，努力掌控著把手，在忽高忽低顛簸不堪的小路上駕駛著。
轉過一個山彎後，兩人已經看到不遠處田埂上聚集的數十個人，中間十幾個正在指手畫腳口吐芬芳，其他人時不時插上幾句。
楊宏良已經到了，正在中間不斷壓著雙手勸說讓三方冷靜，李妙平也拉著幾個婦女在一邊說著什麼。
找位置停住車，姚瑤踩開腳撐、熄火、拔鑰匙行雲流水般做完，龍澎湃還沒下車呢，她已經大步向人群走去。
“我不管你們什麼理由什麼矛盾，梁老六、張豹、張遠……現在，立刻，離開對方三米遠。”
姚瑤指著人群中間三方幾個人喝叫，語氣嚴厲，彪悍霸氣，。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看著沉著臉大步走近的姚瑤，眼神躲閃，無一敢和她對視，腳步下意識的往後挪。
楊宏良明顯松了口氣，迎上姚瑤，小聲和她說著情況。
走到人群中間，楊宏良已經把話說完。
姚瑤站定，環視一周，見三方都拉開了距離，臉色依舊冷肅，指著他們手中的寬刃鋤頭道︰“都給我把農具扔到一邊去。”
十幾個村民被她氣勢所懾，對望一陣，乖乖的將鋤頭扔開。
“你們一個個幾乎都是可以做我爸爸的年紀了，還老想著用吵架打斗解決問題。”
姚瑤聲調提高了一點︰“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親戚、故交，羞不羞？”
一個村民忍不住出聲道︰“姚支書，是梁老六先做絕的，一點水都不給我們西坑……”
“我今天不是來解決問題的，是讓你們明白問題是怎麼來的。”
姚瑤打斷他的話，怒視著眾人︰“現在缺水的問題到底是怎麼造成的，是誰造成的，你們比我大了起碼一倍，比我清楚得多。”
“楊村長和上一任支書，為了保住楊田村的水源，頂住了多少壓力，拒絕了多少速生林之類會讓生態癱瘓的投資，你們很多人不但不知道感激，還一意孤行自己去種。”
“山上沒有原生林，沒有大樹，沒有荒草植被，怎麼蓄水？風門塘水庫的水從哪來？大金頂瀑布的水從哪來？地下水從哪來？”
姚瑤一臉怒其不爭的氣憤，聲音再次提高︰“你們自己搞得無水可用，就把氣發到旁人身上，真是出息啊。”
“你們說說，在這個缺水過程里，你們誰是無辜的？啊？誰敢說自己是無辜的？”
有人張口欲言，最後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正如姚瑤所言，當年偷伐偷砍，他們誰沒做過？
為了短期獲利，又有幾人真的听前幾任村支書和村長的話，不去伐林燒山，種上那些外地人兜售並保證采伐收購，但會對環境造成危害的苗木。
“你們吵，你們打，說來說去，你們噴的還不是自己？打的還不是自己？”
姚瑤一個個看過去，冷聲道︰“整個楊田村的人，誰不對誰知根知底的，你們吵了打了，還拉著親戚好友來打來吵，等下是不是要把整個楊田村的人都拉來來個大亂斗啊？”
“翻天了你們。”
三方村民視線踫撞，都有點尷尬。
同在一個村子，誰不是好友的好友？誰不是親戚的親戚？
真鬧得太過，誰都下不了台。以後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看著姚瑤高挑修長的身影，龍澎湃不由嘆為觀止︰這女人還真是有一套，直接從根源上解剖問題，瓦解掉所有人的意志。
被指責的梁老六囁嚅一陣，還是首先打破沉默︰“姚支書，你說怎麼解決吧？我們听你的。”
姚瑤沒回他的話，而是轉身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看戲的龍澎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