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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國司寇府中,景雎盯著手中厚且寬的簡書,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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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赫然映入眼簾的,便是端正的一行大字︰大司馬變法令——戶籍管理。旁邊還有同樣的一卷簡書,上面刻著同樣的五個大字,只是末尾不同——商市貨幣交換。
那是百里煜變法的政令與新法。
開春以來,這樣的竹簡從國都曲安送往各個地方,不僅各個府衙有簡書的刻本,就連頡國所有的告示板上,都張貼了政令的手抄版,還附上一條告示︰凡有不遵政令者,任何人可以到大司馬府將之告發;凡對新法有見解者,任何人可以到大司馬府與大司馬商談。
此令一出,頡國上上下下不論世族庶民都紛紛猜測,大司馬此次廣開言路招賢納諫,到底只是做做樣子,還是真的下定決心想要在頡國變法?
不過,他們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短短幾月之內,無論高官重臣,還是地方小吏,一經檢舉,若查實有營私舞弊之舉,無不是斬首的斬首,撤職的撤職。
景雎乃一國司寇,掌管刑獄,但對這些貪官污吏的處置,他竟一點也沒能插得上手,雖然大司馬總攬國政,但他身為重臣卻被排斥在國事之外,心里畢竟還是有氣的。
再者,政治一事向來波雲詭譎,朝堂內風聲雖緊,說不定其中另有蹊蹺,百里煜趁此提攜親信,培植個人勢力也未可知。
想到百里煜,景雎眉眼愈發沉郁,早就听聞這個大司馬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年少時為人處世便謙遜有禮,頗得人心,四年後更是愈發進退有度,臉上從來都是笑容滿面。竟叫人看不出半點心中所想,真是深不可測。
“大人,大司馬來訪。”侍從躬身稟告,將他從思緒中拉回來。
他來做什麼?如若是公事。以他大司馬之尊,傳召自己過去不就可以了麼?如若是私事,也不該在辦公的時間內這樣堂而皇之地找過了吧?
這樣想著,他絲毫不敢怠慢的往前廳走。身份尊卑擺在那,他再囂張,也不敢不在這種敏感時期收了身上利刺,安分守己。
他躬身行禮,百里煜笑著說免,擱下茶盞,問︰“這些日子以來。我府中來客甚多,多是同僚之輩,對新法有見解的,提出來與我探討。”
他說到這里有意無意的停了,景雎心中一緊。
那些人。恐怕以探討請教為名,行趨炎附勢之實,真正有見地的,又有多少?而他,顧慮太多,又兼上次在大司馬府當眾折了對方的臉面,擺明了與之話不投機。因此這幾月從未到過那里,更別提與他商討新法了。
如今百里煜親自前來,當著他的面提起這件事,怕不是要以此為罪名,將他給收拾了吧?
不過他是何人,心氣高傲不肯奴顏婢膝。浸淫官場之中,審時度勢的本事自然是有的。當即面不改色道︰“大司馬兩則新法,戶籍之令,拆一戶為多戶,實則是征收戶稅。充盈國府;錢幣交換,實則是規範商市,減少貪污受賄。”
他一語點出新法實質,為自己脫了罪名,卻未說半句奉承的話。
百里煜含笑道︰“司寇見地,果然不同凡響,可見外人風傳的那些令名,並未胡謅瞎掰——既然司寇如此才干,閑置一旁不若暴殄天物,現下我便有一難題,不若交給司寇,如何?”
他這是要放權給自己?會不會,是陷阱?景雎警惕的天性令他在听到百里煜的話之後轉過了好幾個念頭,但終究是年輕氣盛,目中無人,心想就算是對方想對自己怎樣,他還有欒無咎在身後,他們又能如何?況且,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看清百里煜的真面目。
他便昂然道︰“不知是什麼難題?”
百里煜臉上的笑容被三分悲哀三分無奈所取代︰“是我族中的兄弟,弄玉。”
景雎帶著辦事的小吏抵達青梧別苑之時,已是日落時分,管事的進去通報過,回來說大人在苑內等候。
這里原是弄玉的私人住所,來訪的都是以私下的名義,自然不用他這個主人殷勤出迎。他便撇下小吏隨從,獨自隨著管事進去了。
苑內奇花異草奇珍異獸,修築得匠心別具,繞過掩映在繽紛桃林中的小院,眼前移步換景,竟是挺直的幽篁修竹立在路旁,在絢爛紅霞的照拂下如同謙謙君子,恭迎來客。
而弄玉,則一身新換的白衣,斜倚在竹林中的竹席上,閉目養神。
他似乎剛剛沐浴過,一頭長發散發著清香披在肩側,白袍與黑發如此簡單素淨、涇渭分明,又得清新碧竹相襯,就那麼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來,仿佛這個男子,是無意間墜落凡塵的謫仙。
景雎離他幾步之遠時,他已然睜開眼,清凌凌的眸子在夕陽下如同跌入碎金的湖面︰“司寇來了。”兩人間並無私交,因此他便以官職相稱。
對面那人卻暗嘆,頡國男子風氣,越來越崇尚柔弱,許多人刻意節衣縮食,只為求得女子般弱不禁風嬌怯惹人心憐的體質,眼前這人卻不一樣,他天生骨骼縴細,富貴身嬌,然而卻渾然天成,不裝模作樣也有一番顛倒眾生的蘊藉風骨,難怪有人說,頡國有一妖,御史大人百里弄玉是也。
景雎在另一方竹席上坐了,道︰“四月夜間尚冷,御史也不怕著涼。”
弄玉彎唇一笑,三分禮貌三分驚奇四分譏嘲,勾成令人心神蕩漾的一張臉︰“司寇言重了,我雖瘦,卻也不弱。”
景雎也笑了笑,轉開話題︰“御史剛回?”
“一個多月來,一直在蘭台。”百里拓去世之後,弄玉便接過他遺留下來的商鋪,盡心盡力的打理。而在蘭台,那里的馬市和皮毛市場,就是當初百里拓從昭離手中交換得來的,因為建立的時日不長,許多規則還未成熟,他又是頭一次接觸商道,便花了很大的心力。
“那朝堂的風聲,御史可曾听到?”
“略有耳聞。”弄玉神情淡淡。
日影漸沉,天光開始黯淡,他眸色慵懶,沉寂深邃如神秘的夜空,光是這麼看著,就足以將人的心魂攝走,景雎是第一次這麼全神貫注的與他對答,心中對他別無他念,竟也幾乎失去注意力,還好他是個定力很強的人,及時收回心神︰“那御史可知,我此行目的何在?”
“莫非,是想請我,鋃鐺入獄?”弄玉抬眼看了看他,加上那句問話,似乎在看他是否帶著鐐銬枷鎖。
頡國正在嚴打貪官污吏,而作為頡公身邊的紅人,那些想要榮登高位的、揣測君心的臣子們,不等他說出口,自然忙不迭的送無數奇珍異寶到他面前。景雎是司寇,掌管刑獄,他親自登門,自然也與他受賄一事有關。
景雎沒想到他一點就透,這麼快便相同其中關節,當即答道︰“不錯。”
不想自己的猜測得到肯定後,弄玉卻好似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有性命之憂,神情絲毫未變,反而換了個姿勢,更舒服的躺下了。
他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黑發覆面宛如墨玉,悶悶的道︰“想要我認罪伏誅,叫阿煜親自來和我說。”
景雎心中頓覺諷刺,原來他這麼肆無忌憚,就是因為百里煜是他的族兄,可他卻沒想到,大司馬為了殺雞儆猴,連他這個族弟也要一並除了,為官之道,六親不認,這才能落得公私分明的贊譽。
百里家的年輕後輩起了內訌,兄弟鬩牆,也不知最後,究竟是誰踏著誰的尸體在仕途上前進呢?
他忽然對這場爭斗,有了一絲好奇心呢。
“啪”的一聲,他拿出懷中竹簡,迎風展開,朗聲宣讀︰“二十四年三月,御史百里弄玉與下大夫郭凱于陽春雪會面,期間,郭凱送金銖二十萬,美玉五十對與百里弄玉;五月……”
他一條一條的念下去,全都是弄玉與何人于何處會面,收受多少金銀財帛的句子,時間地點人物,條分縷析,顯然不是刻意捏造。
而那個收受幾百萬賄賂的貪污之人,卻依舊一身簡單白衣,全身五半點裝飾,就那麼干干淨淨的躺在蕭蕭而下的竹葉之中,眉眼安詳,仿佛厭倦塵世,一心沉睡,不理今朝。
“……著司寇景雎,沒收其全部財物、田產、地契、商鋪,再將罪人百里弄玉扣押,听候審問。”直念到最後一句,弄玉驀然睜眼,起身問︰“全部?”他如夢初醒,伸出食指指著身旁竹林,“包括我這處別苑,還有父親留下的所有商鋪?”
“是。”景雎毫不遲疑。這一紙詔令下來,頡國的御史,不僅身無分文,而且很可能性命難保,他不得不承認,百里煜做的,可真是絕。
弄玉陡然間臉色變得極其蒼白,他保持著手指伸出的姿勢,氣息加重,目光變幻不定,忽然大聲道︰“備車,去大司馬府。”
眼見弄玉急急忙忙的走了,不想錯過好戲的景雎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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