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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辰笑著道了辛苦，進院子，讓五位媽媽、蕊娘、秋蘭跟著葉娘子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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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季大力，他要覺得拖上三郎，留在明州更好做生意，他們自然會去游說三郎。
“陳家的人還在嗎？”
她自然有些奇怪。
“讓他進來說話。”
春明坊自然是城中最好的地段之一。
她知道，春明坊中的商戶，點的都是這樣的半貫錢一支的牛油燭。
但她都不用她事先提醒，她到了明州。摸清了海商之間的關系，直接就給自己在明州城里找了一個船廠里退職的老管事。
他到了明州城。听了她的吩吩，二話不說入了歸正人籍。足足住了五年後，他終于換來了一戶明州城本地葉姓人家的信任，把女兒葉娘子嫁給了他。
過了兩堵花磚照牆，走了一段兩邊碧竹夾道的小石板路，就算離開了家用碼頭，進了家宅。
“為難他了。他本來不習慣咱們這些商人聚會的？”
她笑嘆了口氣，伸手從肩上的繡花肩圍上捻起了一根發絲，
看到琉璃燈一直掛到了廊盡頭，雖然大富人家里琉璃不算稀罕物也讓他隱約吃了一驚。
“我們難免有小處失禮的地方，黃夫人那里不是外人。自會說我們的。黃家也不是王家。大娘子不是說，要把蕊姑娘也送到黃府里去住上半年嗎？”
他知道是季家大娘子的心腹媽媽們。兩家議親議嫁妝時，大娘子還特意提過，她的五位媽媽是要跟著她陪嫁過去的。
叫他再去船廠又受不了那個罪。
這些船專在城北月湖里租出去，讓湖邊人家拿去采菱、擺渡、擺客人游船。
春日里說得上是花開十里，是明州城女眷們喜歡坐船賞春的地方。
牛油燈里摻著的檀香也越來越濃。
有了這季園之後，劉老成大半的時間倒在這季園里打理家港，到船廠里買家船。
……
一個說著院子打掃干淨，飯食正香，大娘子的浴水都燒好了。
公子說，這是讓這小女孩子自己摔跟頭，慢慢地悟呢。
當然。也因為他給的聘禮足夠豐厚。
院子並不太大，拐過兩道格子門，已經是到了起居的正房和廂房。
葉娘子當然就跟著季大力，在季園里做個廚娘內管事，帶著雇來的兩個粗使僕婦。
她季青辰本也是想著，那段內河工程——現在的楚揚運河西段——再過兩年能使用。那時，她就能足夠的人脈搶建一個碼頭，給三郎手下的坊丁干活。
他也知道，這是大娘子的養女，並不是平常的小丫頭。
“大娘子，陳公子讓人送了信過來。說是今晚要晚一些去胡府。”
引路的瓦娘子腳步不停，直入正房。
季園前後都是河道，河房還臨著府衙大街口外的一座石拱州橋。
畢竟，連季青辰現在的戶籍，也只是受封而沒有入籍的蕃商。
瓦娘子沒有出聲，他把頭更放低了些，卻看到了她們手里提著的紅漆雙層食盒。
然後再一想唐坊季辰虎的南坊大屋里，琉璃用具比宋瓷用具還常見。屋頂上用的上千琉璃藍瓦。公子說唐坊工坊里必定是出產琉璃的。
反倒是瓦娘子，因為早知道季青辰的心思，便沒好氣地撇了嘴。
琉璃燈漸漸由胖圓形變成了花瓣之形，有了女子閨房中的幽美清謐。
那就是正經的女兒？
馭龍已經被帶到了院子門外，經了丫頭的傳話。他听到了里面的吩咐。連忙大聲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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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用她開口留人。
她心里也就生了軟，听著外面派來的仍然是馭龍那小廝，便吩咐著，
季大力和勞四娘住了最南側的那一座，季大力的媳婦葉娘子和勞四娘的丈夫劉老成，都等在了最大的院子門前。
但她似乎還習慣地叫他小哥哥。
但這里不是扶桑異國。
“……”
他小心一抬眼角。便看到了四位中年老養娘沿著牆廊走過來的的身影。
“晚一些？”
他自然也覺得這些婦人雖然是外來人，又不是四明王家那樣的海商世家出身，畢竟也是年老成精，知道人情世故。(未完待續)
她的丈夫在黃河水患里失散了，自己年紀也已經三十六，沒有兒女。
階娘子的宋語說得極流利，卻不是宋人的吳音漢語，更像是中古的北方話。
他想起在船上隱約打听到的，個子高的婦人是階媽媽，面色黑的婦人是柱媽媽。
五年前，分棧管事季大力獨自離開唐坊時還是個光棍。
勞四娘梳好了她一頭長發，正幫著她開了首飾盒子，此時也笑了起來，道︰
劉老成自然是去加緊備船，兩個時辰後就要出行。
女管事葉娘子在她們身邊笑語著。
他曾經見過的季蕊娘突然從他身後跑了進來，扭頭向他吐了吐舌頭，跑在了前面，一會兒就不見了影子。
四座院子是青磚坐基，搭厚木牆、窗、門的結構，為的是南方濕熱，容易通風。
艷色光波照得臨水的閨房光影纏繞。
透紗雙折屏風後，勞四娘在為她拭發梳頭。李秋蘭最勤快，她早已經吃過飯，自己梳洗干淨過來了。她正開了櫃，幫著季青辰準備衣裳。其他的媽媽和蕊娘還在吃飯。
听到瓦娘子揭了門上的青簾子，他低頭走了進去。
“葉娘子留步吧。”
“這個時辰，他必定是沒吃飯的。讓他在廚房里吃飯了再走。再賞他一匹好料子，讓
以陳洪的性子，當然是想和胡家多結交一些的。陳文昌沒理由要晚去。
而唐坊，也就借著她的名字在城里買下了季園。
听到地板下傳來水響，他才想到季青辰沒有在院子正房里起居。
其中一位年紀大一些。頭發花白，額頭間還畫著蠻夷的草綠色符圖。腳步聲響，又有一位三十余歲風韻猶存的養娘追了上來，跟在了她們之後。
季園雖然不是城北月湖附近的園林名勝，所在的城南卻是舊城各府官衙的所在地。
讓他答聲也不好，不答聲也不好——季大娘子看著，也沒有要教她的意思。
“階媽媽，黃夫人昨天剛剛從紹興府過來呢，就打發人來問我們家大娘子了。黃家的宅子也在月湖畔。我尋了船送你們過去。”
他們見著了季青辰，連忙上前來行禮。
還有女管事跟在她們身後。
劉老成年紀四十二，因為在船廠做事存些錢。辛苦退職後就出來買了十三條小烏篷船。
她是季家大娘子的養女，為著她的身份，叔老爺和公子在一起暗暗議論過，公子說斷斷不是陪嫁做妾的。
听著季大力的話，她笑而不語，只是感覺到了季媽媽的眼光，便也向她微微點頭。
十年前做過的事情，現在再來一次當然會遇上困難得多的局面。
到時候，他們是想去海上走海，還是在河道上吃飯，他們自然會自己決定。
州橋兩邊的河房都是富家近些年陸續佔河所建，听說沿河都栽著桃花樹，一直出了城。連著城外的桃花渡。
勞四娘見過他幾次後，二話不說，出錢買了十條船給他，招了他做女婿。
院子後面，還有幾間在河面上搭起的烏木浮架子大河房。
剛剛下過了雨，天是洗過的青色。
“說是四明書院的山長送了貼子給陳公子，請他去參加一個詩會。”
而勞四娘就更不提用，她來此地。也不過一年不到。
一邊看起來驕橫的瓦娘子居然也知道規矩，沒有當著他一個外人的面問她們去哪里。
因為那劉老成是宋人，勞四娘就順理成章入了宋人的民籍。…
他們姐弟，總是要想辦法在大宋佔下一處地方，讓坊民們真正能落腳過日子。
季大力娶媳婦的本事。和勞四娘找老公的本事，都是極厲害的。
他回去做衣裳吧。“
馭龍連忙把頭一低，開了瓦娘子的視線。…
他只是犯著愁，覺得外來的小夷女不知道大家里的規矩。
卻又听到里面有養娘、女管事的說話聲，水浪聲漸斬入耳，似乎還在正房後面。
待得她沐浴更衣，進到了河房里梳妝。
“咱們也不做詩，也不寫文章的。有我在，他們最多請瓦子里的說書娘子來說幾套書，陪席的樂伎也是沒有的。其余談的都是上貨走貨的生意。文昌公子平常向來是不參加的吧？”
她只喝了一盞早就備好的松子露，便脫衣沐浴，進了燻香沐房，坐到了熱水桶里。
馭龍低著頭，跟著葉娘子手下一個僕婦到了內院門口，又听到了女人的腳步聲。
他就一邊租著手上三四條舊船，一邊自己在月湖邊做幫閑，給游船的客人們介紹景色，拉攏一些酒席、賭局、說唱伎樂的生意。
她季青辰，也不是十年前一無所有的十歲小女孩了。
她的對襟白絹襦衣下，系著一條大紅繡鳥枝紋的光綾裙子。頭上斜插金釵，面帶驕色。她眼神極好，馬上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冷冷地瞪了過來。
馭龍站在一邊，感覺到媽媽們的視線從他身上掃過。
“大娘子多想了。他就算是舉人也是商家出身，想來他平常在家里見著的也不少。”頓了頓，又笑。“只是他親自準備卻應該是頭一回。難怪摸不清規矩來著。倒要在大娘子面前問清楚了。”
鏡前端坐的季青辰，烏亮的長發半干，不禁暗嘆明州海商人家的用度太過。
一個說著家里的刀魚船再過半個時辰就干第四道漆了，味道也薰過了。他叫上幾個伙計快手地鋪地衣、掛簾子。大娘子晚上可以坐家里的船去胡府。
所以就認識了季大力。
想著她們初來乍到，雖然沒有大娘子的吩咐，自己還是要跟著去一趟。免得她們受命去黃綱首府上給黃夫人送吃食時，萬一有失禮的地方，怨她沒有提醒。
一身倦疲洗去。她也不禁嘆息︰
葉娘子在門外稟告著。
總不能讓大娘子什麼都嚼爛嚼碎了，喂到她嘴里去。
將來也是他馭龍的主家小姐。
沒料到海上漲潮時。月湖也泛了一次災，吞了他一大半的船。
屋間里的白瓷青花架上，燃著三只兒臂粗的牛油白燭燈，外罩著深紅薄紗金瓜形燈罩。
季青辰心里一動，本來在河道上還有些嗔怪陳文昌大驚小怪，為了一個賞春宴就大廢周折的心思，不禁就全消了。
他穿過了正房，下了後階，走過十步草綠泥地後踏到了空空的木地板上。
院子後面是烏木通廊，檐上隔三步吊著一盞琉璃燈。
她們個人都是面色平和，頭上珍珠釵環，灰色斜襟上衣，印花藍裙子。
引路的瓦娘子突然噫了一聲，他偷眼看去，廊盡頭有剛才看到的兩名中年媽媽走了回來。
他卻在正房階下的石道上猶疑，他納罕著怎麼就把他這外人引到里面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