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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殺了這些生蕃出氣又能如何？
刀光再次臨頭，他一腳挑起泉邊被她丟棄的獸皮裙，抓在手中，不退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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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反手撞出，用未出鞘的腰刀猛擊在了一個生蕃的肚腹上。這潛伏偷襲的小子吭都沒吭出一聲，就噴血倒地。
她甚至懷疑，如果樓大這心腹出現在月光樹林，表示著國使樓雲真的潛行登岸。樓雲就應該正在北山道之上，身邊由大批家將隨行。
茅草中被密密掩蓋的，是一眼三人合抱的清澈深泉，水面波翻浪涌。其深不可見底，顯然是她剛剛跳了下去，潛入其中。不知道通向哪里……
她的身份有詐。
現在，卻絕不再如此。
幾乎是完全一模一樣。
不需要細查，光听各方的刀嘯風聲，他都能判斷出他們合圍得太遲，他完全還有時間脫身離開。
她無聲地潛游進了與暗河相連的山中河溪。
他心里一驚，停在了三步外。
他淡然一笑。
“……”
厲嘯聲中，他迎著生番們襲來的方向。沖進了他們的人群里。
活該~！
然而他如此想著。忍了又忍，到底沒有忍住。
問問她，她是否想離開未開化的部落？他其實可以帶她下山，打開雙眼。看看不一樣的世界……
這生蕃女子難道就不行？
——她必定早已經猜到了他宋人的身份。
轉身下山。避實就虛直撲唐坊，斷絕她回歸之路，然後再等著樓春他們傳回消息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在月光下，水浪銀白如珠。
他刀出如風。既防她暗襲又搶先截斷她的逃路，然而她卻似乎因為早有準備，遠比他更快。
迎著天上的彎月，她抹去臉上的點點水珠。她仿佛看到了最後那一刻，他追到泉眼邊發現被騙時，勃然大怒的樣子。
泉水之下，季青辰一口氣潛入泉底。
心底的一陣血氣翻騰後，他深吸一口長氣，鐺的一聲還刀回鞘。
便宜還沒佔夠？
火把幢幢。獸角聲聲。
震驚中，他收刀在手，搶步停在了她剛才站立的地方。
宋商們皆傳說她受教于空明禪師，而那和尚卻在給佛光寺主的信中說過︰
他沒有離開而轉回身來時，一邊走近一邊向她半伸出手臂，到底是想要干什麼？
嘩啦一聲水響，她從溪水淺灘上站了起來。
家將們馬上有了回應，遵令而行。
混帳！
他厲眼如鋒，疾撲而上就要把她拿下。
……(未完待續)
他輕輕一嘆，無視著四面越逼越近的刀光火把，向北山道方向吹出了大宋軍中的傳信。
然而刀鋒磨著刀鞘的刺耳聲音。分明就像從他心底發出。
盡管四面都是生蕃們得到她哨聲示警後的號角聲，人影開始向他所在的地點合圍，他仍然冷著臉。
她的眼楮和畫中的季氏太像了。
暗河終于延伸到了月光樹林的外圍，與林外的溪水相連。
他不慌不忙地蹲下來，把刀放在腳邊，雙手捧了泉水從頭頂淋下。
附近有三四個生蕃已經被她剛才那哨聲引來。
即使他貴為大宋國使，但這唐坊外的東海之境。並不是可以任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泉州城吧。
泉水外面就有八分可能安排了自己人來接應。
不等他們吃驚怪叫，他就已經橫撞出去與他們貼身相搏。
仿佛是驚醒一樣，她的視線從他的眼楮瞬間滑到了他伸向她的手，而他也瞬間覺得︰
就讓他回去告訴那樓雲︰
他盯著波浪不止的水面，發現這泉水太深，極可能里通地下暗河，她即然敢直接跳進去，
只不過……
要不要揭穿了這個掩蓋身份的偶然，告訴她，他是從海外大宋而來。
他讓家將們不用等他，馬上向駐馬寺進發，尋找到東側門寺奴寮門前設伏，一定要抓住那女坊主。
而那片地處山道咽喉的桉樹林里，隱藏著唐坊第十二號守備亭。
他放心之後，突然又看到了泉邊掉落的獸皮裙，上面還濺留著半根煙葉。
或者，他可以傳警召來北山道上的府中家將，為他開路？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鑽入地下暗河，橫穿了月光樹林。
季青辰吹起了偷學來的生蕃傳警哨聲，它馬上引起了遠處還在廝殺的生番們的注意。
世上難道不是還是有季青辰這樣，不需要他人指引而自然開化的外夷女子？
她再次探出頭來，卻正听到了樓雲那一聲傳哨。接著就是駐馬寺外二三里地的宋軍回哨聲。
在他們的呻吟倒地中。他輕松落地。
而她。除了是那位避入唐坊的女坊主，還有誰能這樣騙他？
月光樹林里的廝殺，因為樓雲的突然加入而更為混亂不堪。
這一次，他不過是因為心中自亂，才會被女色所惑。
那樣自負的男子，現在應該明白什麼是知難而退了吧？
不留遺憾。
他克制住跳入泉水，馬上把那女子擒回來逼問的沖動。
她之所以僵立在了水邊，除了穿靴束衣準備入水之外，完全是因為他出人意料的轉身走近。
此女天生聰穎，心思多變，看漢書如看母語，一點就透，又對大宋中土生就願意了解的興趣，不惜重金從大宋購買各種書籍、方物……
就像是看到了午後的陽光里，有一名女子坐在木屋的廊前，用灰泥爐煮開了茶湯。她看著湯中的霧起香凝，靜待著疏籬小院中的花落人來。
——就算是在金國邊境里經歷生死，在水泊山寨里遇上過美人計，他何嘗有過這樣的狼狽？
那是撒了螢石粉的效果。
他多的是更重要的事。
他如果跟隨而去，只會是被人甕中抓鱉。
他提刀慢慢站起，面色平靜，還未決定行止如何，便耳听得七八步外傳來一聲怪叫。
守亭的是李家三姐妹中的大姐李墨蘭。
在她心里，卻不自禁回想著最後那一刻。
清涼的泉水讓他頭腦清醒，他冷靜查看這泉水深淺如何，是不是可以供他追入。
他盯著那泉邊的獸皮裙，還有裙上遺落的半根煙藥雜葉，這都應該是她剛才潛水前，嫌它在水中累贅而斷然丟棄的……
他最後三步外停住腳步，想和她說些什麼？是什麼讓他如此大意，竟然沒有發現她腳下的泉眼。
她在茅草堆里，向前躍出失去了蹤影。 的水響之中，只有她沖入水面，濺起一片片巨大的水花。
這一次卻不是猶豫，他只是知道，他心底這個“麻煩的季氏”一定要解決掉。
他是過于大意，才在陰溝里翻了船。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她盯住他，突然間後退一步，捻唇發出一聲尖哨。
聲調高亢奇特，絕不是男女對歌般的歡快游戲。
一則讓家將們進駐馬寺，設伏擒拿，二則，他卻正可以趁她不在唐坊，返身下山，他可以直去唐坊以國使身份支持季辰虎得到坊主之位。
月光下，他只看到那把他騙了個徹底的女子。竟然不逃反進。
不需多想，她就能猜測，北山道上已經設伏。
然而即使是眼前失敗。他仍然有足夠的應對之策。
也許。他可以問一問眼前這生番女子︰
無論是從小狩獵而生的本能，還是江北邊軍中用鮮血歷練出來的經驗。都讓樓雲在驚奇之前就迅速反應。
只有她從他手中搶回去的獸皮裙，沾滿了草灰泥石，落在了泉邊。
十年前，她就是在逃跑時，失足摔進了泉眼里，才沒有被那些發-情的男女抓住。
那是他在剛才的男女游戲間為了哄她開心，從祭坑里翻找出來，被她搶走而沒吃完的解藥。
她浸在了七月初秋的溪水里，無聲地劃著水，飛快地向夜風箏所在的方向游去。
把手一伸，他重新拿回了從空中落下的刀身刀鞘。
她看向了他。
“你……”
他不由得就思索著︰
她不由得又是一笑。
生番的怪叫入耳，終于殺到了面前。
就算他們已經繞過了北山道上十多座唐坊守備亭，但他們必定要經過一片桉樹林子才能到達駐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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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讓她不自主主就有了些疑惑︰
他想干什麼？替樓大人再帶回去一個夷女小妾？
此時，他應該能猜到了她唐坊坊主的身份，還有那夜風箏下就是接應她的坊丁。
疾拳勁腿，看不出他的出手，卻能听到數十聲直擊要害的悚人悶響。
因為他的強橫，生蕃們的示警聲打著轉地在他四面響起，合圍過來支援的生蕃越來越多，退路將斷。
難怪她能以女子之身。掌握唐坊十年，即便她那兩個幾乎的同歲弟弟同樣卓爾不群，也無法取代她在坊中的地位。
的一聲悶響，軍刀刀鞘的暗黑寒光在他手中閃過。
她沒有上岸，只是在水中露出頭四面查看了一圈後，繼續游水前進，仰頭看向夜風箏上的光亮。
敗者在茅草泥地里翻滾痛叫，召喚著部族兄弟們為他報仇。
在一聲收刀回鞘的清鳴中，他轉頭看向了腳下那季氏女子的獸皮裙，低沉冷哼。
因為她太過緊張，她當時從他的眼神里，居然看出了他在詢問著，要不要跟著他一起離開的意味……
眼看著就要被罩住，他才剛剛撥出刀來。在生番們暗喜中。他的身影突然不見。
她憋著二十個呼吸的時間，從地底的暗河里探出頭。
——直接穿過中央祭壇，他會比那狡詐的女坊主更快。
這就是大事已成。
她當然知道那樓大不會追來。
正如他樓雲，十四時不顧一切從山中走出……
她能判斷出那些樓府家將們現在的位置。
雖然是海外夷女，那季氏卻有著天然開化的漢墨風華。
果然是好心計。
突地，她終于站了起來。
林中還有此女精心布下的三層軍陣圖。
居然還敢在他面前假裝撒嬌，使性子……
他更清楚，在空明老和尚的視線之外，她所做的事情還有更多更多……
刀光如雪，在合圍的四名生番的刀下。是向他壓頂而來的纏密刀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