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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忧惧的美国特使
1863年9月4日，一艘经过太平军政府特别批准的，注册为美国‘亚洲雄狮集团公司’商务邮轮离开上嗨，驶入长江口，驶向太平天国的圣都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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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这艘邮轮的，大多是来自的美国北部的铁路工程师、建筑工程师，矿产勘探师，机械专家、化学专家、科普教员、军工技师等各方各面的科技专业人士，他们都是假洋鬼子陈阿林替中国政府高薪转聘而来，投入倵汉、江浦、天京等工业城市，从事工矿铁路等生产建设工作的，这批专家人数足有一百七十多人，而这已是来华工作的第三批外国专家，然而还是远远供不应求啊。
如今长江沿岸城市开办的民营洋务工场作坊星星点点，多如星火，如果谁家不聘请一两个专家老外，彼此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改革开放东风吹，太平不过一年多，华夏民族资本家已开始遍地萌芽了耶。
另外在邮轮的特等舱里，还搭载了两名专程前往圣都觐见天王贵福哥的重要人士，他俩一个是时任远赴留学总顾问的美籍华裔容闳，另一位就是美国总统特使薛斐尔，这位特使已是第二次专程来到中国了，此时他正眺望着江岸上那炮台森森，崔巍险峻的江阴要塞，感概良多；
自古以来，长江中下游流域因扬子鳄出没,又称之为扬子江，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出产是如此丰富，农副产品如此众多，足可养育华夏亿兆人口，苏杭江浙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精华之地。
就在两年多前，发动侵华鸦片战争的英伦海洋霸主夺取了长江流域的控制权，悍然宣称扬子江流域是大英帝国的专属势力范围，逼迫满清政府开放所有外埠口岸，大肆划割租界，从此所有欧洲白种人作为文明的高贵种族，享受殖民地般的无限治外法权。
而宣扬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美国人虽然晚来一步，不过作为文明国家，高贵的白种人，其商船自可任意航行于长江之上，肆无忌惮的倒卖鸦片，走私军火，买卖华工，大发不义横财，那时的中国大陆，处处都是西方冒险家创造一夜暴富传奇的乐园···
然而，自从那位太平军的少年魔君横空出世之后，白种人至尊高贵的地位就急转而下；
这位圣主对洋兄弟下手太黑，消灭法国远征舰队，围歼英法联军，绞死鸦片商人，成百上千的处决英军战俘，成千上万的淹死俄国士兵！
白种人在远东死得这么多，死得这么轻贱，中国人自然不会对欧洲人再有畏惧心理，而欧洲列强们在中国大陆漫长海岸线上的租界殖民地纷纷湮灭，凋零丧尽，仅仅剩下香巷区区一屿！
而这一切，皆因太平天国这位据说是圣灵降世的圣主幼天王，前前后后算起来，这位太平军少年统帅崭露头角不过四年时间，已有二三万白种文明人丧生在他手里，而且许许多多的勇敢商人（鸦片贩子）被施以凌迟、分尸，剥皮等东方酷刑，死得惨不堪言不说，他们死后还被涂上油漆，惨不忍睹的陈列在商埠码头两旁的吊笼里，警示来华贸易的洋兄弟不要再重蹈覆辙，妄图再用鸦片毒害中国人民！
遭受到如此酷烈的报复，不啻于宣告白种人在东亚热土上肆意横行，杀人放火的殖民掠夺时代彻底终结，而江阴要塞也如巨龙利齿般缓缓合拢，碾碎了法国军舰，英国远征军······将欧洲殖民者封闭在富庶的扬子江流域之外。
美国特使薛斐尔就这样站在舷窗前，出神的眺望着山峡江岸上的要塞炮台；这位土生土长的纽约人的出使使命，乃是奉美国总统之命，与太平天国签订一份秘密盟约，陷入南北战争的美国迫切需要中国这样一个亚洲盟友，在经济互补互惠，军事上广泛合作，藉此对抗共同的强大敌人英国。
被内战搞得焦头乱额的林肯总统甚至打算不惜代价，提供科技、军事、教育等全方面援助措施，帮助中国提早文明开化，革新建设国防重工业，这位开明的美国总统认为，正是因为中国大陆太平天国运动的兴起，才使得本来要军事介入美国内战的英国无奈选择了中立。 而如果美国如果在此关键时刻帮助中国赢得了民族独立，继而建立起一支强大的中国海军，那么中美这两个大洋彼岸的地域大国结成的长久盟约，就会把英国彻底隔绝在太平洋之外，从而保证自由美国的绝对安全。
一开始，美国特使薛斐尔是非常赞同林肯总统的论点的，因为他是个（白色）种族优越论的狂热支持者，认为中国人作为愚昧落后的有色人种，即使获得美国的帮助，要想初步文明开化怎么也得二三十年的时间，要想赶超欧洲文明国家怎么也得百年之后了。
所以说所谓援助中国，不过是将这个古老帝国用近代武器武装起来，用作消耗迟滞英国佬的利用对象和牺牲品罢了。
然而昨日自上嗨出发，在吴淞口海域巧遇中国北洋舰队列队出航，并亲眼目睹了一场海上实弹演习，当场将薛斐尔震撼得膛目结舌；
这个美国佬看到了什么？他不但看到了八艘铁甲炮艇，十二艘加装铁甲防护的千吨级巡洋舰组成的蒸汽动力舰队，而且还有三艘黝黑扁平，低矮敦实的加厚装甲舰！（尚有一艘濒海装甲舰没有完工下水）
据薛斐尔保守目测估计，其舰装甲厚度至少有5英寸，其实他还是猜得太少了，此款低舷濒海舰甲板上的炮塔装甲厚度为11英寸，而水线带装甲厚度为13英寸，这就意味着海战中要想在500米距离上击穿此舰铁甲，至少得装备380磅重的加农炮，换算成英寸就得9.25英寸，而换算成毫米公制就是235毫米口径巨型大炮！
···要知道，英国两艘铁甲巨舰虽然周身敷设加装了55毫米至110毫米的均质铁甲，其火炮布列格局却还是风帆战舰式的侧舷列炮，而其设定的假想敌则是旧式的木质军舰，故而其列装的主力舰炮大多是二十四磅以下的阿姆斯特朗线膛炮，仅仅只在上层船舷炮位上加装了数门六十四磅卡隆炮（短管散弹炮），这样的火力只能给濒海装甲舰搔骚痒，啃啃外皮铁锈了。
而反观太平海军所有舰艇上的舰载火炮，却至少都是一百五十磅重的后膛钢炮！（斐尔保不是职业军官出身，只能以磅位制度估算，其实太平海军的舰载大炮要是换算成英寸制，大概就是7.25——7.50英寸，换算成公制就是170毫米口径大炮。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太平军如果使用这些克虏伯大口径后膛钢炮，发射自行改良的复合引信，弹药一体的穿甲爆破弹、穿甲（白磷）燃烧弹，在500米距离足矣击穿英国巨舰的防护铁甲！
这也意味着不到两年时间，太平天国就凭借着刚刚起步的本国重工业和造船厂，自力更生，从无到有，打造组建了一支无论火力和装甲防护力都远超大英远东舰队的强大海军！
而称雄四洋的大不列颠无敌舰队，恐怕就要在泯然不觉中，遭受一次惨痛的突然打击了！
震愕不已的特使薛斐尔当时半张着嘴，望着防护巡洋舰编队那新颖的水线装甲，旋转炮塔，装甲舰桥，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喃喃咕哝了一句；
“完了，完了···高贵的欧罗巴白种人们，我们在亚洲纵情狂欢的殖民时代，可以彻底宣告落幕了···”
作为美国总统特使，薛斐尔当然要执行与中国秘密结盟的国家使命，然而作为一个（白种）种族优越论者，薛斐尔却深深忌惮甚至恐惧中国获得文明开化，单看这次中国特别代表容闳向美国政府都具体要求了什么？
他们要求援建最大型的轧钢厂，最大型的冷轧水压机，最新最精密的机器母机，发电用的蒸汽涡轮机，电机原件工厂，蒸汽机车厂，化肥发酵技术，无线电讯技术，钢甲涡轮造船技术，电炉炼钢技术，硫化橡胶实用技术···
而这些机器设备与科技成果，无一不是西方文明国家刚刚发展出来，尚未推广普及的世界领先技术啊。
······
这时，容闳那低沉语声打断了薛斐尔的遐思；
“薛斐尔先生，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薛斐尔握着手中的空酒杯悠悠笑答；“在想你提的那些要求，在想你介绍的，那位圣灵转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国幼主殿下，想他从东到北，自北到西的，那些屠戮无数生命的文治武功。”
“哦？您是在婉转提示我，那位太平圣主是一位穷兵黩武、杀戮成性的独裁暴君么？”容闳也轻松的笑道；“您不必客气，有话直言无妨，要知道我虽是华裔，却并不是他的臣子，我更愿意做个自由的美国人，而且您应该知道我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我是坚决信奉民主政治的共和派。”
“当然，当然，凭籍咱们这么多年的私谊相交，我当然了解你的品格，容闳先生，你可是位性格淡泊，不贪恋权势的真正绅士，这种高贵品质即使在（西方）名流精英中也不多见呢！不过···”
薛斐尔特使说着，耸着肩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浅酌着，斟字酌句道；
“目前我们美国的确需要一位有力盟友，一个能够牵制旧大陆那些双头鹰、米字旗，高卢鸡等狰狞怪兽不去眷顾美洲大陆的亚洲陆权大国，为此我们愿意帮助他们文明开化，全面加强他们的国力，让他们建立一支足矣自保的国防陆军。
然而，我们决不愿意豢养一头强横凶暴的恶龙，最终给西方文明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您到底想说什么，薛斐尔先生？”容闳皱着眉头问。
“我想说的是——中国是个拥有数亿人口的庞大帝国，拥有无法想象的庞大兵员和战争潜力，它就是一头沉睡的巨龙！”
薛斐尔特使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挥舞着双臂叫道；
“几千年来，这片古老的东方土地上诞生过好几位称霸欧亚的绝世雄主，比如成吉思汗、窝阔台、旭烈兀、帖木儿···嗯，怎么形容你们那个所谓圣灵转世，少年统军就同样百战百胜，屠戮百万的绝世战场魔君呢？
ms容，你熟读史书，应该知道匈奴王阿提拉吧，那个具有勃勃野心和高超政治头脑的杀人魔王！他年青时作战不仅极为凶残，杀人如麻，而且与他的前辈们相比，阿提拉更具有雄心壮志，更富于侵略性，而且才智极为超群。
阿提拉时期的匈奴帝国是匈奴史的最后一章，也是最辉煌的一章，他百战百胜，所向披靡，至少屠杀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使罗马人蒙羞，令日耳曼人丧胆，盎格鲁撒克逊人连吃败仗，具有令所有西方人沮丧而无奈的强大军队，以至于他和他的匈奴铁骑都被称为“上帝之鞭！”，所以我怎能不恐惧，怎能不忧虑啊···”
说到后来，薛斐尔的语声高亢起来，直直盯着容闳发问道；
“ ms容，其实这次美中两国洽谈，我是不想给予中国什么实质性援助的，那些先进设备与科技更是想都别想！除非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够真正说服我的理由——怎样才能避免中国这头巨龙苏醒后，不会吞噬整个文明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