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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阴沉沉的黑暗从远处的天际翻卷着如同浪潮一般快速袭来，当一前一后追逐的两拨人意识到的时候，那狂烈的风沙已经开始将人的脸面打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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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他们说沙尘暴要来了！”秋洛“啪”地一下合上了手里的电脑，对着墨子寒喊道。
墨子寒眉头拧得死紧，原本能遥遥看到的西门摩他们的那几辆越野车现在因为沙尘暴将至的关系，视线早就被干扰得不成样子，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墨子寒内心天人交战。
现在努力追上去，也许就能追上同样需要减慢速度甚至原地停车来躲避沙尘暴的西门摩他们。
到时候，就可以把秋惜颜救回来了。
但是，同样的，这样冒险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很可能让跟他们来的这些王室护卫以及他和秋洛都葬身在这无尽沙海之中。
“让他们停车，躲沙尘暴！”
最终，墨子寒还是咬牙下了这个决定。
墨泠已经因为这次的事情倒下，他不能再让秋洛也出现危险。
这些事情，从来就不该由这些孩子们承担。
秋洛听到墨子寒的这个决定，也是犹豫道：“大叔，这样的话我们就追不上妈咪了。”
“就算让你妈咪自己选，她也会选择这么做。”墨子寒不再废话，把秋洛从车里拎出来，学着那些王室护卫一样，将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越野车的一侧。
这是沙漠中千百年来都一直传承着的，面对沙尘暴的唯一应急办法。
从前是骆驼，现在是越野车。
“大叔。”被墨子寒完全护在怀里，秋洛轻轻喊了一声。
墨子寒把秋洛的头往肩窝里压了压，说道：“别说话，一会就过去了。”
秋洛把脸埋在爹地的肩膀上，低低应声：“嗯。”
同样受到沙尘暴影响的，还有和墨子寒他们一直相距不远的西门摩和秋惜颜。
开车的人在发觉天色不对之后，惊恐地朝着西门摩报告着状况。
“停车，找地方等沙尘暴过去！”
出乎秋惜颜意料之外的，这一路上一直都让秋惜颜以为是在决心求死的西门摩，却如此果断地下了这个保命为上的决定。
西门摩胳膊一把拉开秋惜颜那一侧的车门，对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
因为沙尘暴的接近，秋惜颜甚至都快要听不清西门摩的话音，只能勉强借助着他的口型才能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令人窒息的黑暗以过分迅疾的速度由远及近，在沙漠上被吹打了千年的黄沙从地面被掀起，沙浪一层接着一层地向地面扑打，而后再重复着，如同一个无尽的死循环。
那是秋惜颜第一次知道，原来风声也可以如同毁天灭地的海啸一般，令人心神震颤。
面对秋惜颜怀疑的目光，西门摩把她推搡着坐到越野车的一侧，目光炯炯地道：“就算要你死在我身边，也还不是现在。”
秋惜颜贴着越野车被烈日炙烤得滚烫的车皮，在漫天风沙中走神地想到。
如果不是现在，难不成你还期盼我和你在一起白头偕老，一起老死不成？
危机，就在秋惜颜走神的那一刻如同混沌夜色中死神的镰刀一般，无声无息，悄然斩破空气落下来。
和墨子寒他们避风的地方仍有一些可以勉强遮挡一下沙尘暴的古老岩石不同。
西门摩他们停车的地方是一片彻彻底底的空旷沙漠地带，前后左右，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而在这样的沙尘暴里想要仅仅凭借着一辆区区如蝼蚁的越野车就逃过一劫，显然是想的太过美好了。
西门摩不顾秋惜颜意愿，把她死死抱在怀里。当他感觉到背后的越野车似是被微风吹动的落叶一般发出轻微震颤的时候，心头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西门摩——！”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秋惜颜根本就无从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当作掩体的越野车在沙尘暴的肆虐中被轰然掀翻，滚烫的鲜血以喷涌的姿态飞溅到秋惜颜的脸上，在被鲜血染红的视线里。
秋惜颜只看到一截随着风沙被卷走的断手。
在肆虐的风沙掀翻越野车的那一刻，西门摩将秋惜颜整个人护在怀里，替她挡去所有伤害。
而他自己，却被解体的越野车碎片那锐利如刀锋的金属边角，将左手在手腕处彻底割断。
在那最后一波犹如能吞噬天地的黑暗过后，被风卷起的黄沙像是终于找回了地心引力的存在，随着零星的小旋风打着旋儿地从空中落下。
“西门摩！”秋惜颜震惊地盯着西门摩那不断涌出鲜血的断腕，根本不懂他为什么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明明就是曾经想对她下杀手的人，为什么要在她真的快死的时候，舍弃自己来救她？
越野车解体的瞬间，秋惜颜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如果西门摩把秋惜颜拿去当作他和越野车之间的挡箭牌。
西门摩现在绝对还是毫发无损。
除了他们这一辆越野车之外，后面的几辆车里，也有一辆因为这场世界末日般的沙尘暴彻底报废。
死里逃生的那些男人们只剩下了先前的一半，也或许有只是被埋进了黄沙里，现在还有一口气，因为有三个人正努力在沙地上顺着地面遗留的一些蛛丝马迹挖掘着，希望能找回几个活着的同伴。
唯独西门摩这边，七八个壮汉聚集过来，把车上残存的医疗设备和物资尽数堆在西门摩的身边。
秋惜颜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为西门摩做急救，扎紧胳膊暂时止血，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打针。
一连串的动作训练有素，就连秋惜颜这个医生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她来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西门摩从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昏厥中醒来，也或许纯粹是因为太过疼痛，连昏迷状态都无法持续。
“颜颜。”西门摩的眼睛半睁不睁的，完好的右手在黄沙上摸索着，半天都得不到回应，让他突然暴躁起来。
“她人呢！”西门摩对着为他做最后的包扎处理的男人吼了一声，下一刻就要勉强从地上站起来。
“我在这里。”秋惜颜挪到西门摩的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心里不知滋味地说了一句，“先把伤口处理好，如果你死了，他们让我给你陪葬怎么办？”
刚刚还无比暴躁的西门摩，像是被秋惜颜按到了某个神奇的开关，整个人颓软地跌坐了回去。
西门摩熬过失血后的那阵头晕脑胀，在重新投射到人间的阳光中，看到秋惜颜除了灰头土脸之外，人还是完好无缺的，双肩一软，整个人都松懈下去。
“你没事就好。”
秋惜颜的视线在西门摩那还渗着血的断腕处停留了一瞬，顿时眼眶一红，扭开头去，硬着心肠没有说话。
无论是西门摩的一只手，还是西门摩的一条命。
无论西门摩给她多少，她都不能接受。
少年时的萌动，通通被碾碎在混杂着鲜血与泪水的时光年轮之下。
现在的她，还有西门摩之间，早就成了一盘陷入死局的棋。
纵然是棋圣再世，也无论可走。
西门摩觑着秋惜颜的表情，自嘲一笑，问道：“就算是你能相信，我现在是真心想要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不能选择我了，是吗？”
“是。”
秋惜颜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黄沙，回答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西门摩觉得疼痛不已的不止是手腕的伤口。
心里一直自欺欺人，以为还可以继续被珍藏的那一部分，在这个时候被揭开那薄薄的结痂。
终于是露出了下面早就千疮百孔，腐烂溃浓的真相。
有些事，有些人。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哪怕用尽千百办法，也无法挽回。
在一行人重新整理好行装，要再度开车的时候，秋惜颜忽然开口。
“西门摩，别再往前走了。”
西门摩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望着站在车外的秋惜颜，从那张隐隐有些矛盾的脸上，看懂了秋惜颜的意思。
别再深入沙漠。
也别再一错再错。
伤口仍在作痛，西门摩却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打了过量的麻药，麻木到无知觉的地步。
“让她上车。”将视线从秋惜颜身上抽离，西门摩朝着守在秋惜颜身边的两个男人吩咐了一声。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不能再回头，西门摩更是。
这一次当着阿卜杜拉的面把秋惜颜带走，就等于向家族发出了一个讯号：他西门摩成了背叛者。
他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上，回头的时候，一步行差踏错，照样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一把，若能逃出生天，也算是老天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你会后悔的。”上了车之后，秋惜颜靠在车窗上，似是叹息一般的说道。
西门摩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是说了句好好休息，便不再理她。
三辆越野车，西门摩，秋惜颜，以及在沙尘暴中幸存下来的十四个护卫，以六条人命和西门摩的一只左手为代价，挨过了沙尘暴。
继续向着沙漠的更深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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