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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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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梦落芳华尽桃花 | 作者:忘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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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十日,萧静好跟着斥尘衣和元琪他们来到了甘丹县。www.biquge001.com

    萧静好没有问还有多久到冀州,斥尘衣也没有提,一行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免着提起剩下的路还有多少里,只是大家的笑声再不似前几日那样轻快。

    还是老规矩,在天没黑透前他们投宿了客栈,几个护卫去集市换马,跑了这么些日子,马匹也吃不消。

    在客房安置好后,清儿敲开了萧静好的房门,说是三爷在楼下定了酒席,叫她下去。

    听得这话,萧静好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疆在了脸上。

    清儿挤出一抹笑,拍拍她的肩,勉强安慰道:“只是吃餐好的,别多想!”

    萧静好点点头,笑道:“是啊,今日该好好吃一顿,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送清儿出去后关好门,萧静好将自己丢上了床榻,闭上眼睛平复失落的心情。

    是不是不去吃这餐饭就不用散伙?不是还没到冀州吗?可是不散伙还能怎么办?真跟着他们去北渊?怎么自己就这么贪玩,玩到不想回家?

    对啊,她还有“家”,就在南晏,家里那个人肯定正准备好了拳头等着招呼她,她不顾他的感受跑到了这么远,居然还不想回去,是真怕他修理她还是心里放不下另一个他?

    她咬咬嘴唇,一阵腥甜划入喉咙,她突然恨自己,恨自己竟是如此贪心的人,元琪骂她骂的没错,自己真的是很贱,一面和沐沂邯卿卿我我,一面心里却放不下另一个男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最终就是害人害己。

    起身胡乱抹了把脸,翻出包袱挑了条翠绿色的新裙子,锦缎的翠绿色里衬,外层罩着鹅黄色的丝绸,这件裙子是元琪帮她挑的其中一件,当时店掌柜见他们气度衣着不凡,愣是将最贵的往她面前推,萧静好对打扮向来缺水准,竟被那掌柜一张巧嘴说蒙了,斥尘衣很随意的在元琪手里挑出了这一件买下了送给她,他说:“这颜色像春日的新芽,很适合你。”

    换上衣裙,细心梳了发髻,簪上翠玉簪,满意的照照镜子,推门下楼。

    才下楼就有小二上来招呼:“这位姑娘,另几位和您同来的客官定下了包间,正在里面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跟着他穿过一楼长廊,又穿过一道拱门,眼前顿觉一暗,耳旁喧哗之声也褪去,一条小径尽头只一间包间。

    萧静好暗叹,这酒楼老板也算是风雅之人,竟能将包间只设一间,还隐藏在这么雅致的地方。

    抬头看门匾,三个清秀的暗红大字,“潇潇阁”

    字迹有点熟悉,但她此时也没心思多想,立在门口深吸口气,缓缓推开门。

    席间光线迷蒙,她却一眼看到了他。

    他的脸色少有的好,如琉璃般的眼睛被笑意漾满,明目皓齿,风华无双,他第一次穿起了月牙色的素袍,白色的围脖,长发束起管着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显的淡淡清雅却又灼灼其华。

    原来他着白色竟是这般好看,低头再看看自己一身绿,不免联想到了大葱拌豆腐。

    斥尘衣笑着注视着门边立着的不知所措的人,她又习惯性的绞着手指,两只乌黑灵动的眼睛左转右转,她今日似乎好好打扮过,拆掉了平日的两条大辫子,细心梳了髻,那只翠玉簪带在她的发间,让他的眼睛一痛,这衣裙充满生机的颜色的确很适合她,今日的她俏丽的就像春日的嫩芽,生生晃花了他的眼。

    坐在席间的元琪啜着筷子和清儿对望,清儿朝她撇撇嘴,她耸耸眉。

    “你们俩不吃饭,对着看能看饱么?”元琪忍无可忍,不顾清儿的阻止,开言将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惊醒。

    萧静好一个激灵回过神,忙自己找位置,坐在了斥尘衣对面。

    清儿起身,帮每个人的杯子满上了酒,斥尘衣端起酒杯遥敬萧静好,几人一起端杯饮尽。

    斥尘衣也不说话,只是挂着一惯的笑遥望着对面的人,元琪抓起一只肘子大干,好似饿了几年一样,不善言辞的清儿低着头,也无话可说。

    这临别的气氛闷的人心里难受。

    萧静好自满一杯,站起身,挤出笑容胡扯道:“人海茫茫,我们能彼此相遇就是缘分,何必在乎分别,大浪淘沙,我们能穿破国界相知,何必在意长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萧静好在此满饮此杯,祝在座各位福泰安康,平安幸福,来来来,都别杵着,干杯!”

    说完自顾自干了杯中酒,一看四周,竟无人附和,无趣的皱皱眉,怏怏坐下。

    元琪呆若木鸡的将嘴边快掉出来的一块肉戳进嘴里,她现在才知道萧静好说起祝酒词竟是这样的澎湃激昂,澎湃到让人好想哭,激昂到让人再吞不下口中的肘子。。。。。。

    斥尘衣一直认真听她说完,竟是回味了半晌才端起酒杯缓缓饮下,自己却不知手都拿不稳杯子,抖的杯中酒只剩下了半杯。

    “喂,你刚说的什么,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是什么意思?”元琪好学的伸头请教。

    “呃。。。。。。”萧静好摸着头想了半晌,随口胡诌:“就是说咱们感情好,你家着火了我立马去救,被水淹了我就划水去救!”

    斥尘衣喷出一口酒,晋王优雅的形象被某人的胡搅毁于一旦。

    元琪认真听完消化了一下,恍然大悟,瞪眼呸她:“我呸,你家才着火起水呢!”

    萧静好讪讪一笑,吐出口气。

    这样也好,胡搅一番让大家忘记临别前的伤感,总好过哭哭啼啼的说再见。

    对面的人整晚不说话,她的点子用尽了,只是想他能对自己说两句话,哪怕一个字都是好的,可他只是笑着饮酒,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能沾酒的吗?他真的没话跟她说?原来他竟是这么想早点分别,连最后一餐饭都觉得多事。。。。。。

    那自己这样算什么?像的丑角一样,打扮的花里胡哨,嘴里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讨他开心,他却根本不领情,当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吃了散伙饭,从此不相干。。。。。。

    “都醉了,回房休息吧!”

    萧静好醉眼朦胧的看着对面人起身,终于听到了整晚来他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他留了个背影给他,一抹白色的身影风似的消失在她眼前。

    也罢,就这样说再见。。。。。。是从此不再见吧。。。。。。

    蔫蔫的回到房间,一头栽到榻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整个人都是空了,虚飘着没有一点重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自己十六年活得是多么的实在,可是为什么在遇到了他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会惶惶不安,会心浮气躁,会揣摩人心,会在乎他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还会情不自禁走到他窗前想看看他灯下的影子。。。。。。

    冷风扫过脸颊,方才醒觉自己正杵在他房间的窗前,为什么要来,不亲眼看到他清冷无光的窗就不死心吗?

    他应该是睡了吧,难道就毫不在意其他人是否也睡得着?

    身后轻轻脚步声传来,在萧静好耳朵里就像天籁之音,她狂喜的回头,失望的转头。

    元琪弯腰对着她的脸蹙眉:“你什么态度嘛,好歹相处了二十几天,就这样不想看到我?”

    “哪里哪里!”萧静好干笑,把她扯到远处走廊坐下。

    元琪靠着廊柱,瞅她半晌,叹了口气:“哎。。。。。。我三哥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既然喜欢就把他收了呗!”

    萧静好白她一眼,反唇相讥:“我看方才那只肘子没进你肚子到进了你脑袋,尽说什么糊话?”

    元琪也不生气,满脸骄傲的讽道:“在这种事上,你们南方女子就比咱们北方姑娘逊多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还有这么多顾虑?人生短短数十载,除了吃饭睡觉能欢爱的时间只剩下多少?”

    萧静好被她的直白说得羞红了脸,连连啐她:“呸,姑娘家的,说这话不害臊?亏你还是一国公主,这些话也是宫廷里学来的?”

    元琪理直气壮的说:“你还真说对了,在宫里十岁后就会由有资历的老嬷嬷教授这些,有什么害臊的,男欢女爱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听她这么说着,萧静好不禁对她心生同情,帝皇家的女儿看似身份尊贵,实则却是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十岁的孩子,牙都没长齐就被灌输这些男女之事,也难怪这丫头说起这些脸不红心不跳。

    元琪见她不说话,拍拍她的肩,说道:“我的话是直白了点,但是和你们所说的两情相悦是一个道理,我就搞不懂很简单的事在你们眼里怎么就成了折磨人的难事:”

    “你也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啊?”萧静好自嘲一笑。

    元琪会意,贼笑道:“我当是何难事,原来就是为这个?真不知道你的眼睛和心是怎么长的,我三哥对你是什么感觉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就你还一个劲的瞎猜!”

    萧静好愕然,她还真就看不出来。。。。。。

    “哎。。。。。。”元琪对她的呆有点无奈,仔细给她分析:“三哥他苦守北疆大营多年,回朝后也是忙着收拾烂摊子,他一个大男人接触过的女人也就除了我只剩下耶律清,清儿喜欢他多年这是谁都知道的,他却装作不知,是为何?他能和我们夸夸其谈,对着你却说不出话,是为何?我跑到南晏他立马追出来,清儿都已经来寻我了他大可以派几个人跟着何必自己拖着病体跑这么远?别说你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宿疾一发就是没十天半月好不了,你看这次他没几天就奇迹般的恢复了,难道不是爱情的力量么?”

    她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看向天上的冷月,幽幽叹道:“人在局中,难分真假,说来说去,全都是局中人。”

    全都是局中人。。。。。。萧静好失神的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谁说不是呢,谁都是当局者,哪里来的什么旁观者呢?

    元琪任性,却是敢作敢当,她可以为了追求自己所爱千里迢迢跑到南晏,找到的却是被欺骗的答案,当沐沂邯的手对准她的咽喉的时候,她的痛该是多过怕的吧,可是她却能在回来的路上嘻嘻哈哈,遇到这样的打击她却选择把眼泪往肚子里吞,这样的北方姑娘倒真的是强过许多南方女子。

    “你。。。。。。还爱他么?或者是。。。。。。恨他?”

    元琪收回目光看向她,眼里的泪早被她悄无声息的没入风中,她笑的灿烂,就像清辉冷月下的一株怒放的昙花。

    “还能谈什么爱或是恨呢?我和他就像是太阳和月亮,注定是走不到一起。”

    萧静好吸吸鼻子,想安慰她,却觉得或许是多此一举。

    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楚,如何去安慰她,她却是比自己都强多了,至少懂得尽力去追求和理智的放弃。

    虚幻飘渺的曲子在这空寂的夜空中回荡,元琪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凑近说道:“该拿该放,你自己决定了!”说完一溜烟没入在走廊尽头。

    止不住狂跳的心,她六神无主的用眼睛在黑夜里搜寻,可眼前那有他的身影,只有婉转的萧声由远至近缓缓传过来。

    寻着声音走,绕过长廊脚下的路竟是通往潇潇阁。

    穿过拱门,在院子的竹林下,那抹月牙白的身影立在那,他背对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停下了吹奏。

    他转过身,无风的夜里却恍惚不知那来的一阵风,轻轻带起他的衣角,墨竹白衣,浅笑袅袅如烟,眉若远山含黛,看上去就如一副淡雅水墨画,飘渺到仿佛经不得寸雨的泼洒。

    “曲子很好听!”

    “忘忧曲!”

    “你作的?”

    “嗯!”

    “你。。。是在等。。。。。。我么?”

    他微愣,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倒让木讷的他招架不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很难回答吗?”萧静好有点气,气他引她过来又不说话,气自己怎么就不能扭头就走。

    斥尘衣收好竹萧,走到她面前,笑着刮刮她皱着的鼻子:“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等她回答,打横抱起了她,一跃而起,穿过客栈的屋顶,穿过他们来时马车经过的路,穿过无数民居的屋顶,穿过甘丹城的城墙,直接攀上城楼最高的顶端落下。

    萧静好被他放下,张大嘴巴想叫,却被灌进一口冷风。

    他挑起眉,笑着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嘘”,眼神示意她看下面。

    萧静好踮起脚尖一看,忙缩回了脑袋。

    斥尘衣调皮的笑笑,扶她坐下。

    他的表情让萧静好心里一热,今天的他像个孩子,想不到他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而不是永远像鸭子一样,水面上的身体看似平静,水里的掌却在用力划动。

    城楼下的守门官兵起码有六个人,他竟大胆是把她带到城楼顶上,把南晏的城防保卫太不看在眼里了。

    “能说话吗?”萧静好凑近他小声问。

    “当然能说话,不过不能太大声!”他眨眨眼睛露齿一笑,得意的问道:“怎么样,这个地方可好?可以看到我们来时的路。”

    萧静好心里一酸,忍住眼泪用力点头。

    来时的路,那么长。。。。。。哪能一眼望尽。。。。。。不过是找个借口,安心分手罢了。

    城楼上的风极大,吹的萧静好睁不开眼,她不禁在心里笑他真的很傻气,看他这么得意的表情,只怕这也是他想破脑袋才选出的地方吧,真真是连制造意境都这么让人匪夷所思。

    但她心里真的很欢喜,他会带她来自己觉得好的地方,哪怕风吹瞎了眼睛她都是欢喜的。

    她大胆的将头靠上他的肩,能感觉到他身子一紧,背脊挺得直直的不敢再动。

    萧静好抿嘴一笑,坏心眼的也不理他,看他能撑多长时间。

    感觉他慢慢放缓身子,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猛然移开头,坐直身子,看向他。

    可怜的晋王就那么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的疆在了那。

    萧静好终于憋不住,捂着脸咯咯咯的笑的喘不过气。

    斥尘衣回过神,知道被她戏弄了,抿抿唇笑着责怪:“调皮捣蛋,真比元琪还厉害!”

    萧静好抬头,看着他笑意漾出了酒窝,失神说道:“元琪是你妹妹,我呢?”

    斥尘衣仓促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衣角,干干回答:“你若不弃。也可把我当成三哥!”

    萧静好自嘲一笑,转念咄咄逼人的问道:“你千里迢迢来南晏只是为了寻元琪的吗?”

    目光直视他的侧脸,可以看见他默默咬牙的动作,他会怎样回答早就心知肚明,何必再等他亲自说出口。。。。。。

    “我开玩笑的!你看,天上那颗星,真亮!”她笑着随意指向天空,哪有什么星呢。

    斥尘衣配合的看向天空,认真回答:“那是北方室宿二星,象征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

    萧静好抬头看向天空,她所指的地方果真有相邻不远的两颗星,远远看去就像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看着他们。

    “如果有一天真的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萧静好端着下巴看着他漂亮的侧脸。

    他起皱眉,眼睛转了转想了想,笑着看向她,面带向往的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了,去青鸾谷修养,和师傅把酒言欢,去河边钓鱼,自己种菜养花,还有。。。。。。也没有什么了,这些就够了!”

    萧静好终于忍不住鼻腔酸酸引出的眼泪,她泪中带笑的轻骂:“真傻,就这么简单的愿望还要想半晌!”

    斥尘衣见她哭了,忙捏起袖角帮她擦去眼泪,其实他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说,就是希望做这些都能有她的陪伴,可是他如何能说出口,于情于理他都不奢望能拥有她。

    本是在东府就该送她回去,自己已经自私的将她带到了这么远,他何曾不知,再跨过一脚就是北渊,离的那么近却不能不顾一切的将她带走。

    他一副破败的身体如何能给她天长地久的承诺,就算是普普通通十几年他都给不了她,如何能忍心最后自己简简单单撒手人寰独留她一人孤独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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